世界赠予我的

世界赠予我的

当太阳的直射点悄然越过赤道，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便褪去了锋利的棱角，山头的银冠化作涓滴，轻盈无声中，雪水消融，无数细小的溪流呢喃，最终汇入江河湖海，世界开始热闹起来。

远山褪去了冬袍，大地被雪水浸润的酥软，风掠过时，带起潮湿的土腥气。地底深处，沉睡的种子被暖意叩响门扉，“喂，醒一醒，春天来了”蜷缩的胚芽在睡眼朦胧中开始舒展腰肢。

风是忽然变软的，不再撒了欢的横冲直撞，而是温柔起来，从莽撞的孩童变成了梳妆的少女，拉着柳树的手，轻轻的摇晃着，枝条开始沁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绿来。远山的松，晃了晃头，抖落抖落身子，掸落了一整个冬天的积尘，开始打起精神头，即将跟上大自然的节奏。

我常在墙根下看云。冬日的云是生宣纸上洇开的墨迹，漫不经心地涂抹苍穹；而春天的云开始有了形状，像孩童从糖罐里偷出的棉絮，蓬松地堆叠在电线杆顶端。

狸花猫是第一个叛逃冬天的。它不再蜷在灶台边打呼噜，转而占领了柴堆最高处。阳光在它脊背上织出流动的金箔，偶尔有麻雀掠过，它耳朵尖颤了颤，尾巴却懒洋洋地垂着——春天把猎手的锋芒泡成了蜜饯。

穿蓝布衫的老阿婆坐在门墩上晒太阳，她纳鞋底的线串起光斑，将几十年的皱纹缝进布面的牡丹里。

河水涨起来的那夜，月亮碎成了银筏子。星星确实黯淡了，猎户座沉入西山，大角星渐渐浮起，那些钻石般璀璨的冬夜星辰，被春雾罩了一层笼纱，变得朦朦胧胧。

笔记本里夹着的树叶，叶脉间洇出了茶褐色的泪痕，忽然明白春天最慷慨的馈赠，正是用消融教会我珍藏，用更替赋予我勇气。那些褪去的、消亡的、破碎的，最终都将在另一轮四季中，成为新生的注脚。

春风正把远山的雾气揉进我的鬓发，而脚边不知名的野花突然摇曳——原来世界赠予我的何止一个春天，它把生命的千万种形态，都藏在了这季候的变动里。

文 牛文艳/图片来源于网络